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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父

       北坡刘氏曾经是古镇有名的大家族,但到了祖父刘文型出生的1920年7月29日,家族已经衰落整整两代了。 

  祖父14岁的时候,临县几股土匪合伙前来掳掠,村民一片惊慌,相邻几个村子虽然有自卫组织,但从未经过战阵,还未与土匪照面就已呈溃散之态。危急时分,身高已达五尺的祖父站了出来,慷慨激昂的要求大家为了保护家乡和亲人而战,于是年龄最小的祖父开始安排人组织村民向深山里隐藏,并指挥相邻五个村子的上百名叔叔辈和哥哥辈的村民在山头架起土枪土炮,拿起大刀梭镖,据险而守,与土匪队伍展开激战。后来,祖父跟我回忆说,土匪队伍大约有四百多人,前面的三百来人都扛着一丈多长的梭镖,头上扎着各色彩带,赤裸着上身,狂呼乱叫的从对面山坡上冲下来,虽然声势很大但战斗力不强,紧跟其后的一百来人才是土匪真正的基干队伍,大部分都持着枪。由于缺乏训练,村民们放了几排土枪土炮后就跑散了,只有祖父带着本村的三个人坚守到最后并负了两处枪伤,在被土匪逼到悬崖边上时,祖父拖着一条伤腿纵身而下,万幸的是落到了悬崖中间的葛条藤架里才得以保全,事后在村里草医的精心治疗下,伤情三个多月才得以痊愈。 
  1935年初,红二十五军西征主力部队途经山阳,其中一支红军小部队来到了古镇,15岁的祖父参加了红军,祖父说领头的是伍排长。因祖父知文识字、机智勇敢,伍排长就让祖父做了他的通讯员。祖父参加红军后,除了军事训练、发展队伍、筹集粮草之外,就是做各种红色宣传和动员工作。一年之后红军队伍发展到了三百多人,准备离开古镇与大部队会合后前往陕北。因为祖父是家中的独子,曾祖母闻讯后踮着小脚飞奔着去找伍排长,诉说家庭生活的艰辛和困境。伍排长随即以年龄太小为由将祖父叫出了整齐待发的队伍,并亲自送交曾祖母。祖父抹着眼泪倔强地不肯离开队伍,伍排长就安慰说等队伍下次经过时一定带他走,但没想到这一别就再也没有重逢。一个月后,伍排长被收编的民团头目反水杀害,祖父闻讯后伤心欲绝,并冒着风险步行数十里赶到伍排长遇难地进行祭拜。此后,祖父在老家赡养双亲和一大家人的同时,一直在打听和等待红军队伍的到来,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三年。人民军队再次经过古镇时已是1948年底,已经娶妻生子的祖父赶到部队驻地,倾其所有为队伍捐献了三牛车粮食,算是了却了自己一桩留下久远遗憾的心事。 
  新中国成立后,祖父积极投身农业生产劳动,成为远近闻名的养牛和耕地能手,在农业社和生产队劳动中起早贪黑、毫不惜力地干活,多次成为公社和生产队表扬的模范。改革开放以后,祖父除了和家人对承包土地进行深耕细作之外,更是较早地走上了养牛羊贩牛羊的市场化经济之路。我在读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就多次踩着晨曦跟祖父去30里外的市场进行牛羊贸易,每次回来路上祖父总是给我买上一大堆麻花和糖果,成为我那个年级最美好的记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祖父以他的勤劳和商业眼光成为古镇最早的一批致富带头人。但祖父没有储蓄的概念,挣到的钱基本上都用来周济乡亲和招待朋友了,特别是祖父有一批年轻时结识的湖北回民朋友,每次往来祖父都要杀牛宰羊盛情款待,由此可见祖父的为人豪爽和对乡情、友情的珍重。 
  祖父是一个对教育非常重视的人。父亲“文革”前在距家100里地的中学就读到了高中二年级,在整个古镇当时都是很少有的。我们姐弟几人在读小学和初中的时候,每学期拿到的奖状和证书都能让祖父高兴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上了高中,刚开始拿到的奖状和证书少了一些,回家的时候,祖父总是很忧郁地问我们各科学习情况、代课老师情况,鼓励我们总结经验、刻苦努力向前奔,后来拿到的奖状和证书逐渐多了起来,祖父又很开心地在每学期开学的时候从他放牛牧羊的山顶奔下山,坚持送我们走两三里地,直到山回路转看不见山顶的牛羊了,祖父才在对我们的千叮咛万鼓励中转身离去。可惜的是祖父没有看到我们姐弟几人全都步入大学的校门,因突发疾病祖父在1990年农历十月二十九日离我们而去。随后的半年到一年多时间里,我们都相继迈入了大学的校门,算是了结了祖父的一桩心愿。 
  在与祖父共同生活的童年和少年时期,祖父以他的言行举止影响着我,时至今日我仍难以忘怀。祖父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是:忠厚传家久,诗书济世长。祖父希望儿孙们能够继承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能够重视文化知识的学习和坚毅品格的养成。 
  如今人到中年,回望祖父,言语如在昨日,身影如在眼前,鹧鸪啼处百花香,日暖风和春昼长,祖父留给我们的精神和力量,始终激励着我们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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